“圣殿骑士”的屠杀

2019-08-18 12:49:09
来源: 时代周报
惨绝人寰的挪威爆炸枪杀案,让全世界见识到极端右翼势力的可怕。布雷维克所标榜的新纳粹主义思想,让世人胆战心惊。

本报记者 张子宇 实习生 林晓霞

曾经的福利国家典范、一直被认为是世外桃源的挪威突然血流成河。7月22日,首都奥斯陆发生一起严重的炸弹爆炸。而更可怕的是在首都以西40公里处的于特岛上,一名装扮成警察的枪手向在岛上参加夏令营的人群射击。两起事件到目前为止已造成76人死亡。

这是2004年马德里爆炸案和2008年伦敦地铁爆炸案后欧洲最严重的恐怖袭击,而于特岛上的骇人场景更是二战以后所罕见的。上一次发生在欧洲的类似惨剧,还要追溯到前南内战中的斯布雷尼察,但那次是战争。

但是更为让人吃惊的是,这次惨剧并非人们一开始以为的那样是来自恐怖组织的报复袭击,也不是来自卡扎菲对挪威参与出兵利比亚的“惩罚”。疑犯安德斯·贝林·布雷维克(AndersBehringBreivik)是一名金发碧眼的地道斯堪的纳维亚青年,案发前没有任何犯罪记录,受过高等教育,享受着衣食无忧的中产生活。

随着布雷维克的被捕和对他的调查的深入,其背后的魔鬼—欧洲极右翼势力慢慢浮现在人们的眼前。

杀人魔真面目

布雷维克1979年出生于挪威首都奥斯陆,曾在商业学院修习商业管理,后居住在挪威东部开办农场,从事农产品生意。在自己的Facebook网页上,他自称是一名“保守的人”、“基督徒”,喜欢打猎和玩电脑游戏,尤其是《魔兽世界》。

挪威警方正彻查一份在血案当天上传至网络的宣言,这份庞杂的宣言一定程度上反映了布雷维克复杂混乱的思想。政治上,布雷维克认为真正的民主早在上世纪50年代就已经在欧洲消失。马克思主义的文化相对论、文化多元论以及多元文化支持者被他称为是“A类叛徒”和“B类叛徒”;而资本主义的全球主义支持者和“自杀倾向的人文主义者”被他称为“C类叛徒”。

布雷维克认为,对欧洲威胁最大的不是移民、不是穆斯林,而是这些叛徒。他提到挪威有占人口总数90%这样的叛徒,而身为“圣殿骑士”(古代基督教会下属军事组织),他所做的只是“先发制人的正当防卫”,处决叛徒。

在宗教上,他自认为是清教徒,但对于清教徒的教会已经彻底失望。他认为必须建立一个强硬的、传统的欧洲教会,清教过于软弱、腐化,天主教是更好的选择。

关于“道德”,他提到了放纵的性生活必须终止,必须意识到婚姻不是为了性而是为了繁衍后代,爱情不是婚姻的前提,不能“找到爱的人再谈婚姻”,更不能有无惩罚的离婚。一切要以繁衍的目标来进行,进行多育的教育和政策补贴。

他还反对女权主义,为了拯救欧洲,必须破除西欧的母系/母权社会体系,重建父系/父权的体系。

宣言的最后,布雷维克还写了一大段文字点评他最喜欢的《魔兽世界》,从游戏大谈他的世界观和政论。

“在北欧,挪威的民众和其他几国略有不同,挪威几次要加入欧盟,都被民众否决了,这表明挪威社会还是有保守的一面,并不完全接受大欧洲的多元文化的理念。”复旦大学欧洲研究中心副主任胡荣花教授告诉时代周报记者。

布雷维克就经常上网发表一些“极端主义言论”,他还是瑞典新纳粹网上论坛的会员,网名Nordisk。他自2005年就加入挪威极右翼政党挪威进步党,屡次在网上发表强烈的国家主义言论,批评挪威的移民政策太过宽松,反对不同背景的人生活在一起。在网络上,布雷维克颇赢得了一批臭味相投的“伙伴”。

“这几年确实多了不少移民,主要都是穆斯林移民,他们一般都在如斯德哥尔摩之类的大城市。”在挪威工作的瑞典青年亚历山大·林德尔(AlexanderLindell)告诉时代周报记者,“我和新移民的相处没有任何问题,我相信我们应该帮助别人,特别是那些难民。全球化是肯定的。”

北欧“净土”不再

北欧极右思想由来已久,希特勒曾在斯堪的纳维亚半岛拥有诸多信徒,如臭名昭著的挪威首相维德孔·吉斯林(VidkunQuisling)。在柏林战役中,守卫总理府与苏联红军厮杀到最后的部队不是纯德国人,而是由北欧“志愿者”组成的党卫军第11装甲掷弹兵师;另一支由北欧支援者组成的党卫军第五装甲师“维京师”也是德军劲旅之一。

二战的尘烟湮灭60多年,现在北欧极右政客正西装革履地走进议会。

挪威进步党成立于1973年,和其他极右势力一样,原本极为边缘,但从1990年代开始,逐步成为挪威第三大党,2005年在国会169席中取得38席,力量不容轻视。进步党的重要政治主张就是反对移民,观点是“挪威是一个男女平等,讲究社会福利的国家,我们不欢迎对此不能接受的移民”。

挪威进步党和邻国丹麦的丹麦人民党(DanishPeople'sParty)相比,还算不那么极端,后者排斥一切非白人族裔,其女性党首PiaKj·rsgaard有“穆斯林正在入侵欧洲,对欧洲进行种族清洗以及欧洲人是唯一的文明人,其他民族都是野蛮人”等等奇谈怪论。但即使是它,2007年竟然也在丹麦议会取得27席。在芬兰,极右的“正统芬兰人党”(TrueFinns)在今年大选中已赢得39个席位,该党成员还获得了外交事务委员会主席的席位。

在林德尔的故乡,则有着瑞典民主党(SwedenDemocrats)。“布雷维克的思想不是孤立的,在瑞典,对移民持有敌意的民主党在国会已经有了席位(20席),他们有群众基础。但是我希望、也相信他们不至于干出和布雷维克同样的事情。”林德尔说。

对于以福利社会和民主社会主义为特色的斯堪的纳维亚模式,林德尔依然信任:“那个人是一个疯子,他是一个特例。这次惨剧会让我们团结起来。无论你来自肯尼亚、伊拉克、埃及还是利比亚,无论你信仰什么宗教,如果你有需要,我们就应该尽力帮助。这就是斯堪的纳维亚所信仰和坚持的。”

西欧的麻烦

大部分舆论和学者都强调,像布雷维克这么疯狂的行为,并不具有普遍意义,但是近年来极右运动是全欧性的,并不限于斯堪的纳维亚半岛。

从新宪法中公然强调这是一个基督教国家的匈牙利到历史上第一次走入BBC演播室的英国国家党党魁,欧洲主流政客已经感受到来自右翼的沉重压力。

仅意大利,今年已经接受了超过2万名难民,他们主要来自于动荡的北非。贝卢斯科尼政府已经宣布拒绝再接受难民,法国同样拒绝接受。法国现在的形势非常微妙,总统萨科齐在民意调查中落后于极右的国民阵线女领导人玛丽·勒庞(MarineLePen),而总统选举明年就要到来。

贝卢斯科尼和萨科齐等人本来属于右翼政治家,但当他们面对更右的勒庞等人,他们也不得不采取调整策略。萨科齐毫不手软地打击非法移民;贝卢斯科尼干脆宣称:“意大利不是,也不应该是一个多民族国家。”

“法国境地比较危险,萨科齐和穆斯林及其他少数裔的关系一直很对立,利比亚的战争是他一手操作起来,以前还有过关于妇女蒙面问题的冲突。”胡荣花分析,“另外,一些法国精英阶层对伊斯兰文明采取一种傲慢的态度。尽管现在所有欧盟成员包括挪威声明要坚持多元主义。但是如果身在欧洲,就会发现本地人中确实有排斥移民的倾向。”

在有着大批土耳其裔移民的德国,德国新内政部长彼得·弗雷德里希(PeterFriedrich)在上任第一天就表示,认为伊斯兰文明也是德国的组成部分这种观点并不符合历史实情。德国最大的清真寺Sehitlik,在去年5个月里4次受袭击。挪威惨案发生后,弗雷德里希表示,德国安全部门已经开始“严密”监控极右活跃分子。

“当政党们争相用民族主义观点来吸引选民的时候,整个欧洲正在变得越来越一元化。”克林顿总统时代的白宫外交欧洲事务顾问CharlesKupchan表示,“我想,对欧洲来说,他们面临1950年代以来最大的危机。”

欧洲许多新右翼政党已经改头换面,以新形象出现在世人面前。他们力图消除新纳粹嫌疑,其领袖人物在公众面前更加老练圆滑,更善于宣扬个人魅力。

玛丽·勒庞的父亲、法国右翼政客代表老勒庞,在10多年前曾公然否定纳粹大屠杀,把集中营的毒气室轻描淡写为“历史的一瞬而已”。而现在玛丽·勒庞则聪明很多,她称纳粹大屠杀是“20世纪最可怕的篇章”。

“像这种以婉转方式表达观点的新极右翼,其实比过去那些满嘴酒气、粗野不堪的光头党更加危险。”智库欧洲改革中心首席经济学家SimonTilford相信。确实,在英国,抬着希特勒的画像或者穿着党卫军制服是见不得阳光的,但是抓着一些新移民的犯罪数据以及外来移民的生活与教育方式做文章则大有市场。

“他们用更合理的方式表达了极端的观点,可怕的是社会正日益容忍这些观点。”Tilford进一步担忧。

和政治观察者相比,经济学家们更担心极右势力的兴起和欧债危机将会成为一种恶性循环—因为欧债危机导致民族主义情绪复苏,而因为民族主义情绪的高扬,解决危机所作的努力将会进一步受到阻碍。

正统芬兰人党党魁Soini最近称,我们要管好自己的钱袋以及我们自己做出决定的权力。而美国原驻北约使节KurtVolker则总结,救援计划让每个人都很不开心,如果你是北欧人,你会不愿意给南欧人输血;如果你是南欧人,你会不乐意被北欧人指挥。

(实习生柳雨对此文亦有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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