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后新西兰:火线救灾目击记

2011-03-03 04:59:47
来源: 时代周报
这是新西兰基督城在短短半年内经受的第二场地震。未能再现去年9月地震“零死亡”的奇迹,2月22日发生的地震导致了160人遇难,而死亡人数仍将陆续增加。但在震后一周,身在基督城的中

这是新西兰基督城在短短半年内经受的第二场地震。未能再现去年9月地震“零死亡”的奇迹,2月22日发生的地震导致了160人遇难,而死亡人数仍将陆续增加。但在震后一周,身在基督城的中国留学生们还是感受到了另一种“奇迹”:一次反应快速且相对专业的震后紧急处理是如何完成的。

本报记者 马欢 实习生 王媛 黄雪娜

3月的第一天,时间定格在新西兰的中午12时51分,教堂的钟声响起,毛利语的哀歌响彻全城,基督城(Christ Church)中所有国旗都降了半旗,街上的行人停止前行、默默地低下了头。

“无论你在哪里,请走出你的汽车,走出建筑物,请一起进行两分钟的默哀。”基督城市长鲍勃•帕克说。

一周前的同一时刻,一场罕见的地震冲击了这座美丽的花园城市。尽管震级只有里氏6.3级,尚不及去年9月袭击基督城的7.1级地震,但因震源浅且更靠近市中心,基督城未能延续去年地震“零死亡”的奇迹,截至3月2日,官方统计的遇难人数已上升至160人,并且人数还在陆续增加。

基督城理工学院(CPIT)研究生、来自广州的郑怡也加入了默哀者的行列。地震发生后,她的很多同学纷纷离开这座城市,但她选择了留下,从而在不经意间成为新西兰—这个地震频发国家震后救灾过程的可靠的观察者。

当地震来临

就基督城而言,郑怡其实只是一个匆匆过客。再过半年,她便将从基督城理工学院毕业。而如果没有这场地震,她的生活完全是另外一种状态。

“我原来就很喜欢基督城,这里环境好世界闻名,人际关系也没有那么复杂。我不喜欢勾心斗角,他们(当地人)喜欢就喜欢,不喜欢就直接和你说,没有那么烦。”郑怡说道。至少是部分出于这个原因,郑怡没有像绝大多数在新西兰的中国留学生那样,放弃奥克兰而选择了基督城。

由于新西兰属于地震频发地区,根据郑怡的回忆,基督城理工学院平时也曾组织学生进行地震演练,还请专家讲授地震逃生知识,但在2月22日中午,当这场令人猝不及防的6.3级地震来临之时,留在学校礼堂内的郑怡及其同学依然不知所措。

“感觉全世界都在摇晃的样子。”郑怡回忆道,“也不知是吓呆还是怎样,反正我那个时候看上去比较镇定。”在她目光所及之处,她身边的女生已经躲在桌子底下,礼堂的大部分人不是呆呆地站着,就是扶着周围的东西。在那一刻,时间仿佛凝固,所有人都在经历着前所未有的震动。

另一位在基督城的中国人Nic对这场地震则更加记忆深刻,她在自己的微博和博客上记录下了当时的感受:“眼前忽然所有东西都开始晃动,紧跟着房子结构开始摇摆,再听见哗啦哗啦玻璃破脆的声音,花盆倒了,泥土撒了一地,电视倒了,柜门开了,我脑袋一片空白……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几分钟后,郑怡所在的学校迅速拉响了警报。她和周围所有人一样,在校方的指引下冲了出去。

这并不是基督城第一次地震。早在去年9月4日,当地就曾发生过一次里氏7.1级的地震。虽然地震给当地供水、供电、交通等各项基础设施带来了一些破坏,但也创造了零死亡的奇迹。

“也许是那个时候处理太好了吧,这一次他们(当地政府)完全没有预料到后果有多严重。”郑怡说。

无处不在的志愿者

澳大利亚新南威尔士大学教授詹姆斯﹒高夫(James Goff)教授研究地震多年,本人也在基督城居住了8年多,直至2008年9月才离开,对当地情况非常了解。

3月1日晚,高夫教授通过电子邮件告诉记者,基督城最初建城的时候,人们对地震没有太多考虑,很多老的砖砌建筑没有办法抵御大规模地震。一些现代建筑也面临同样的问题,尽管新西兰后来完善了建筑的抗震性能。

“2010年的地震对很多人来说可能是他们所能遇到的最大一次地震,之后还有余震发生。这一次地震对人们来说则是毁灭性的—不只是因为人们没有预料到,还因为这次震源更浅,距离基督城更近。”高夫教授分析道。

身在现场的郑怡实地感受到了地震对基督城造成的毁坏。然而,令她意外的是,才从学校冲出走到大街时,她已看到了警察和消防员们在现场指挥的忙碌身影。顺着他们指引的路线,郑怡开始撤离学校所在的市中心。途经距基督城理工学院两三条街的坎特伯雷电视(CTV)大楼时,郑怡发现这幢楼此时已被警察层层封锁—她后来才知道,这所中国留学生们熟悉的大楼,在地震中受损最为严重,也成为中国留学生的主要失踪地。

比起反应迅速的警察,让郑怡印象更为深刻的是街上指挥交通的志愿者。“那个时候,地震使地下的淤泥全部涌了上来,在路上行走非常困难。有人自愿站在街上指引我们,说这里有个坑,不要走这里,要走那里。整个过程全部是自发的。”

也许是指挥有序的缘故,郑怡没有特别地感受到地震的可怕。“其实我觉得一点也不混乱。走出(楼)外的话(感觉)还好,很冷静、很有序,警察该封锁的都封锁了,很快就有人进(楼)去救援了。你实际上看不到很混乱的场面。”

对她来说,最混乱的场面,可能就是看见一群女生聚集在操场上哭了。

不过,走在路上,她还是明显看得到倒塌的建筑。“有的屋子全倒,有的只倒塌了烟囱,还有一些没倒。”

回到住宿的地方,郑怡才通过新闻了解到,市中心受到的破坏远比想象中严重。一贯冷静的她在和远在广州的母亲通电话时哭了。“电话那边的妈妈也哭了,不过她安慰我说不要怕,最多就飞回来,不要再留学。”2月28日,郑怡在电话中说。

就在地震发生后的当天晚上,呆在屋内的Nic坐在电脑前,仍能感觉到余震引发的晃动。“整个市中心都被封闭,新闻里铺天盖地都是抢救的进展。楼房的墙壁脱落了,窗户挂在外面。”她在微博上记录道。

令Nic遗憾的是,她一直想去参观的基督城大教堂也在地震中倒塌了。她只能在废墟外面用相机记录下这座拥有150年历史的地标性建筑。之后,自由摄影师Nic便接受了当地网络媒体Skykiwi(天维网)的委托,深入地震现场拍摄。

“交通三天就恢复了”

回到住处的郑怡,第二天就被地震紧急处理小组告知,她所住的南区并不适合居住。“他们勘察后说,这里地基移位了,不适合居住,我必须搬走。”郑怡说道。

很快,她搬到了城市西北区的朋友家,和市中心不同,西北区几乎未受地震波及。

和郑怡同住南区的室友,都已搬去了新西兰北岛奥克兰等地。郑怡则和留下来的大部分人一样,每天都在关注媒体的报道。

也就在这一天,Nic开始进入市中心的核心区域,和一些媒体记者拼抢新闻。她不断在自己的微博上更新每天的拍摄进展和心得。

虽然她来这个城市不到3个月,但这里的风景建筑已经让她印象深刻。“这是我第一次拍摄这样的突发事件,我在克赖斯特彻奇市(即基督城)生活不是很久,但看见这些历史建筑全都没了还是很痛心的。我还去过几个很出名的教堂参加过别人的婚礼,如今变成废墟,感觉很是心寒。”她告诉时代周报记者。

不过,当她走入震中心一个叫里特尔顿(lyttleton)的地区,当地人的善良乐观还是打动了她。这里的道路已经严重受损,居民们也已断水断电数天。即便如此,她还是看到这些灾后的居民,在空地上为那些房屋受损的人们搭建帐篷,每家每户都拿出了家里干粮分给灾民们。

“他们神情都很平静,至少没有因为地震受到很大的打击。我也和镇上的几个老人聊天,老人们的精神状态都很好。”Nic说道。

郑怡说,地震发生第三天,就有1.5万余名学生志愿者去帮助清理淤泥。“因为有这些人的帮忙,交通恢复得很快。我印象中2月22日地震,24日就恢复了交通,”郑怡说道,“不过,市中心至今还是处于封锁中。”

水电仍然是问题

事实上,地震过后,当地政府便迅速采取了一系列措施,以应对地震后的突发情况。

对当地居民来说,只要是租用政府公房的,地震期间政府都将减免3周的租金,而如果买了保险,因地震造成损失的所有费用由保险公司分担。

但对留在当地的留学生来说,房子显然变成了一个难题。除却那些遭受破坏的建筑,当地很多租房者暂停了租赁服务,很多人把房子空出来,让无家可归者免费暂住。

当然,各国的留学生也享受了一些政策照顾,如所有的护照全部自动延期半年,机场也开设专门办理护照的地方,方便各国学生办理回乡旅游签证。所有往返克赖斯特彻奇的内陆航班,票价也一律降到了50新西兰元。郑怡说,这一价格相当于250元人民币。

不过,她还是抱怨了一下,飞往中国大陆的航班,价格似乎并未下降太多。

在郑怡看来,尽管基督城的交通和通讯基本恢复了正常,但水电问题仍然挥之不去。按照新西兰政府的说法,现阶段主要任务是负责救助,除非是医院这样非常紧急的地方,其他地方都不会去维修水电。

尽管如此,在基督城每个受损严重的区域,政府都已派出了14辆供水车供应用水,居民们只要带上装水的容器,就能打水。目前市区75%区域供电已恢复,但因供电设施损毁严重,电力完全恢复仍需数周时间。

水质污染的问题则引起了Nic的关注。她说,基督城鲍勃·帕克市长已经出面呼吁市民,水要烧两次才可以饮用。Nic将不得不暂时放弃直接从水龙头饮水的做法。

救还是不救

虽然渐渐在朋友家里安定下来,但每天媒体不断出现的报道,仍然能揪住郑怡的心。

在电视上,她每天都重复看到这样一个故事:地震发生后,一个妻子打电话告诉丈夫自己的所在地。然而两天过去后,救援队仍然没能找到她。

这让她想到了赖嫦,这个同样来自广州的年轻的女留学生。地震发生后,赖嫦给国内的父亲打了一个电话说“爸爸,我快不行了,这里发生大地震了……”然后就与家人失去了联系。每每想到这里,郑怡就觉得难过。

和许多人的意见相同,郑怡也认为新西兰政府在地震后的反应并不慢,但对于重灾区CTV大楼的救援问题,始终让人不能满意。

“我觉得新西兰政府的反应速度还可以,但我和当地的人讨论以后,会觉得他们一开始的重点就放错了。他们一开始没有感觉到CTV大楼有多严重,错过了很多救援机会。”她说。

6层高的CTV大楼建于上世纪80年代,是当地坎特伯雷电视台所在地,也是这次地震中垮塌最严重的建筑,大部分遇难者和失踪人员都被怀疑掩埋在此。地震发生之时,20多名中国留学生刚刚下课,同样身陷废墟中。新西兰是最受中国学生欢迎的留学国家之一,目前共有中国留学生14998人,占新西兰国际留学生总 人数的20%

地震发生后, CTV大楼又发生大火,燃烧了整整一夜,救援人员通过监听仪器没有发现任何生命迹象。

按照基督城警察督查大卫·劳里(Dave Lawry)的说法,他已经100%肯定,那些之前被困在CTV垮塌大楼下的人们,包括一名当时不当班的警员以及一组海外学生都已身亡。所有的紧急救助人员被转移,因为附近的酒店正出现墙体垮塌现象,如果垮塌将压在CTV大楼废墟上。

“我只能对那些废墟下死者的家属感到特别的抱歉。”大卫·劳里说道。但这样的解释让郑怡有些无法接受。中国国内媒体对地震的报道中,经常提到“不放弃救援”等词。

“当然,一方面不可能让救援人员冒着生命危险进去,毕竟那些救援人员也是有家庭的。但另一方面我觉得不应该完全放弃,至少要尝试一下救援的方法嘛。”

事实上,新西兰消防部营救中心负责人2月28日就表示,自从地震发生后的翌日(2月23日)下午、一名妇女被从废墟中救出之后,他们再也没有发现幸存者。他认为,搜救队员已经“不太可能”再从废墟中找到更多的幸存者。

一直在现场拍摄的Nic则对政府救援工作的缓慢心怀不满。她始终不明白,为什么发生灾难后展开救援工作时,新西兰方面的救援人员不是迅速地往死里救,而是先确认现场安全,然后才展开救援。“这里首先要保障当时救援队所在位置的安全才展开救援工作,所以救援一直被暂停。”Nic进一步说道。

还是喜欢基督城

随着这座城市慢慢恢复了秩序,留下来的人们也开始重新恢复生活。

“对于克赖斯特彻奇,由于沉积物的覆盖,没有人确认它底下断层线的存在。因此,克赖斯特彻奇会重建,很多老建筑都会不复存在,所有的新建筑,包括大教堂都会以最高建筑规格来重建,以确保能抵抗大地震的袭击。由此把危害降到最低。”澳大利亚新南威尔士大学教授詹姆斯·高夫说,在他看来,这座城市的很多建筑,有待更新。

而对于留下来的中国人来说,最大的感受就是惋惜。

“这座城市曾经那么美丽,现在前途一片茫然,大家都多少不太清楚前路如何。”在微博上频繁更新地震进展的网友踏云告诉时代周报记者,“现在,活着其实已经很感恩,平时呼吸、脚踏的大地、正常的水电……这些都不是理所当然的,都是恩赐。”

郑怡来不及考虑太多。她很快就要开学,当务之急是找到新学期住的房子。

对她来说,尽管这里仍然不是100%安全,但和留下来的多数人一样,她仍然无法掩饰对这里的喜爱,尽管昔日的建筑和美景不再。


新西兰地震

当地时间:2月22日中午12:51

地点:新西兰基督城

震级:里氏6.3级

震中:距离基督城东南10公里的利特尔顿

震源:

距地表深度约为5公里 

遇难者人数:160人(截至3月2日)

中国公民主要失踪地

坎特伯雷电视(CTV)大楼

失踪中国公民

24人,其中23人为留学生,最小的仅19岁

新西兰国际留学生构成

总人数:73432人

其中中国留学生:14998人(占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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