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罗斯外交大转弯？

2019-08-18 12:07:00

来源: 时代在线

“俄罗斯转向‘亲西方’外交之后，其实并不是表明俄罗斯就变成一个西方国家，相反它有着自己的全球战略，它希望成为一个世界力量。俄罗斯一直执行‘双头鹰’政策，实行既重视西方，又重视东方的政策。俄罗斯外交转型并不意味着它将退出对亚洲尤其是东亚的影响。”

本报记者葛晓光发自上海

两个多月以前，一份据说是俄罗斯的“秘密外交报告”就开始在俄罗斯和西方的网站上传播开来。据《莫斯科时报》日前透露，在该报告里，俄罗斯长期奉行的与西方世界对抗的外交路线受到了强烈批判，而在报告的结尾部分则提出了“亲西方”的外交主张。

对于“秘密外交报告”的真实性，克里姆林宫方面一直不置可否。据日前美国《华尔街日报》披露，该报告全文1.3万字，在今年2月起草，并由俄罗斯外长拉夫罗夫专门撰写序言。该报道还说，目前该报告已经呈交梅德韦杰夫总统。

据俄罗斯《新闻周刊》网站7月12日的最新消息，梅德韦杰夫原则上已批准了这份报告。不仅如此，该杂志还全文刊登了这篇题为“外交政策在俄罗斯长期发展中的有效应用”的报告。

西方国家的媒体和专家对这份报告的评价甚高。

“我已经看过该报告的全文，我认为这份报告反映了当今俄罗斯领导人的一个外交新思维”，美国著名智库“大西洋理事会”的尼古拉斯·戈沃斯蒂夫（Nikolas Gvosdev）在该智库网站上写道。在戈沃斯蒂夫看来，俄罗斯无疑是想在“世界上扮演更重要的角色”，但目的还是“采取对欧美更友善、更缓和的外交政策，以促进经济增长”。

对于这种“不讲敌友，只谈利益”的实用主义外交政策，美国《外交政策》杂志的资深编辑约苏亚·基廷（Joshua Keating）认为，“这无疑是对普京强硬外交政策的一种批评”。在基廷看来，俄罗斯政治“梅普组合”实际上是一种“双头政治”，“但现在显然是总统梅德韦杰夫在掌管着俄国的外交政策”。

俄罗斯曾几次西转

针对俄罗斯的新外交，新华社世界研究中心的盛世良研究员对记者指出，这一次俄罗斯的“亲西方”外交显然与前两次不同。他认为，戈尔巴乔夫和叶利钦时代的“亲西方”外交使俄罗斯迷失了国家的发展方向，但梅德韦杰夫的“新外交”更多的是一种外交务实主义。

1985年戈尔巴乔夫上台之后，执行了第一次的“亲西方外交”政策。那时美苏争霸已经进行了30年，但苏联却渐渐处于下风，而东欧社会主义阵营也开始出现了离心倾向。一种历史的紧迫感支配着新上任的苏共总书记戈尔巴乔夫的思想，在他眼中“共产主义已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

在盛世良研究员看来，美苏争霸是一场比国力与经济实力的竞争。然而，苏联在经济方面不仅落后于美国，而且还落后于西欧和日本，巨大的国际压力使苏共领导人觉得必须打破教条大胆进行改革，于是戈尔巴乔夫在“新思维”的主导下，向西方让步，并希望融入西方社会，但结果却以失败告终。

苏联解体之后，俄罗斯在叶利钦的领导下，展开了第二次“亲西方外交”。总理盖达尔和外长科济列夫执行了向“西方一边倒”的外交政策。从历史上看，俄罗斯属于欧洲国家一直是其社会的主流观点，因此“亲西方”的外交政策在俄罗斯人看来很正常。然而，西方国家却“口惠而实不至”，援助迟迟不能到位，结果使得俄罗斯国家陷入到史无前例的困境之中。

2000年1月1日，叶利钦辞去总统职务之后，普京走马上任。面对着国家的危机，普京明确表达了新政府的执政理念，声称要以经济发展为中心，实现强国目标。

在美国为首的北约组织不断东扩、俄罗斯利益空间遭到挤压的情况下，普京采取了“硬汉外交”。2008年夏，俄罗斯出兵格鲁吉亚，俄与西方关系跌入谷底。

“普京的强硬外交路线在俄罗斯是充满争议的，因此俄罗斯外交要调整的呼声一直不绝于耳”，中国社科院东欧中亚研究所的孙壮志研究员对记者指出。

据俄罗斯媒体报道，普京和梅德韦杰夫都出生在圣彼得堡并在那里长大，但家庭背景和成长环境不同。普京出生在普通工人家庭，梅德韦杰夫生于一个知识分子家庭，其父母都是大学教师。相比较而言，在西方看来，梅德韦杰夫比普京更理想主义一些。

频现“柔软外交”

无论是应对吉尔吉斯斯坦危机，还是伊朗核问题，以及前不久的美俄间谍风波，都能看到俄罗斯柔软的外交身段。

今年4月，中亚国家吉尔吉斯斯坦发生政治动荡，国家处于暴乱的无政府状态。新上台的政府一再要求俄罗斯出兵帮助维持秩序，但俄罗斯外交部一直持观望态度，而最后梅德韦杰夫总统表态称，“俄罗斯并没有出兵的打算，也没有必要”。

与此同时，过去俄罗斯在伊朗核问题上一直与西方保持距离，主张通过和平对话来解决问题，因此对西方国家倡议的制裁方案一直相当抵触。

但7月12日，在与到访的德国总理默克尔会见之后，梅德韦杰夫公开对新闻界表示“伊朗正逐步具备制造出核武器的潜能”，虽然“伊朗是俄罗斯的积极贸易伙伴，但这并不意味着俄罗斯将对伊朗发展核计划的行为视而不见”。

对于俄罗斯的言论，7月25日，伊朗总统内贾德予以驳斥，讥笑俄总统是“美国反伊朗活动的义务宣传员”。

不过，最让外界感到俄罗斯“终于变了”的例子是对于美俄间谍风波的处理。在6月底，梅德韦杰夫高调访问了美国，奥巴马对其热情招待，尤其是汉堡餐厅的面对面叙谈更让“汉堡外交”一时成为各国新闻界的热门话题。然而，美俄关系的回暖仅持续了三天，在6月28日美国司法部便高调抓捕了11名俄罗斯间谍。

出人意料的是，梅德韦杰夫非但没有为之“恼火”，反而在7月4日美国国庆日的时候给奥巴马发来了热情洋溢的贺信。在信中，梅德韦杰夫祝所有的美国人民“成功、繁荣”，而“一切尝试破坏两国关系的企图，都将以失败告终” 。

就这样，一场外界猜测中的外交震荡并未出现，甚至连一点波浪都未能掀起。

对于俄罗斯近来外交的表现，中国社科院的孙壮志研究员对记者指出，“这里可以看出梅德韦杰夫与普京思维的不同，梅德韦杰夫显然是在展现自己的柔软身段，是在以柔克刚，而普京以前则是硬碰硬”。因此，在孙壮志研究员看来，“与普京相比，梅德韦杰夫的外交思维显然具有更多的回旋余地，也有更好的灵活性和实用性”。

双头鹰战略未改变

关于俄罗斯外交动向，美国大西洋理事会的尼古拉斯·戈沃斯蒂夫认为，“这显然是梅德韦杰夫主导下完成的，因为按照宪法规定，俄罗斯的外交政策是属于总统管辖的范围”。

据西方媒体报道，梅德韦杰夫一直将自己看作是一位善于革新的历史人物，并对俄罗斯历史上提倡向西方学习的彼得大帝十分崇拜。在一次接受俄罗斯《共青团真理报》采访时，梅德韦杰夫便表示，“彼得大帝并不单单是一个顺应潮流的君主，而且是一位站在时代前列的人。完全有理由认为是他的先见之明使历史发生了变化，改变了方向。”

去年11月13日，梅德韦杰夫在向议会两院作“国情咨文报告”时，更将自己“革新者”的形象向民众推进了一层。在报告中，梅德韦杰夫正式将俄罗斯实现现代化作为国家未来十年的任务和目标，并且他还公开提出“外交要为实现现代化服务的方针”。为此，在会议之后，梅德韦杰夫还特意叮嘱外交部要制订具体的行动计划。

今年2月，俄罗斯外交部便向梅德韦杰夫递交了报告，其突出的特点是减少了以往相对空洞的“战略”任务和目标，以凸显务实性。国际上的一些专家学者判定，俄罗斯现在已“一改以往与西方对着干的立场”。

据俄罗斯媒体报道，7月12日，梅德韦杰夫将俄外交部领导和驻世界各国的大使们召集在莫斯科开会。在会议的讲话里，梅德韦杰夫明确宣布，“俄罗斯外交政策将会以经济原则为主轴，而不被以往的意识形态所拖累，俄罗斯将放弃对抗性外交”。

究竟是“欧洲国家”还是“欧亚国家”，在俄罗斯是一个既老又新的问题，它不仅涉及其地缘归属，更涉及其整个国家的精神追求。

“俄罗斯转向‘亲西方’外交之后，其实并不是表明俄罗斯就变成一个西方国家，相反它有着自己的全球战略，它希望成为一个世界力量”，中国社科院的孙壮志研究员对记者指出。在孙壮志研究员看来，“俄罗斯一直执行‘双头鹰’政策，实行既重视西方，又重视东方的政策。因此，俄罗斯外交转型之后，并不意味着俄罗斯将退出对亚洲尤其是东亚的影响”。

据刚刚结束的第43 届东盟外长会议决议，在 2011 年在印度尼西亚雅加达举行的东亚高峰会，将邀请美国与俄罗斯加入，使得东亚高峰会将由目前的16个成员国，增加（扩充）为18个成员国。

“这个事实表明，俄罗斯的外交转向只是一种外交策略的转型，并不是真的要将自己变成一个西方的力量，”新华社世界研究中心的盛世良研究员对记者指出，“俄罗斯一些核心的东西并没有变，因此它还将继续关注与其他非西方国家的合作，比如与中国的合作就不会有太大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