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爱玲的一则题词

2009-10-22 07:25:16

来源: 时代在线网

翻阅沈鹏年先生著《行云流水记往》（2009年3月上海三联书店初版），其中有一篇《张爱玲论唐大郎的诗文：〈大郎小品〉中的张爱玲佚文》，介绍了张爱玲上世纪40年代后期为唐大郎写的一则题词，完全可当作张爱玲的准佚文来读。

唐大郎者，唐云旌（1908—1980）是也。他是上海嘉定人，笔名刘郎、高唐等，小报报人，擅长打油诗，专栏文字也十分了得，当时人称“江南第一支笔”、“小报状元”。唐大郎是不折不扣的“张迷”，笔者以前在《发掘张爱玲四十年代史料随想》一文中已经提及，张爱玲《传奇》增订本能够出版就是唐大郎与龚之方两位一手促成的，唐大郎还发表七律《读张爱玲著〈传奇〉增订本后》以为推荐：

期尔重来万首翘，不来宁止一心焦？

传奇本是重增订，金凤君当着意描。（张有《描金凤》小说，至今尚未杀青）

对白倾城有绝恋，流言往复倘能销！

文章已让他人好，且捧夫人俺的娇。

上世纪40年代中期，唐大郎在上海小报《海报》连载诗作，起总名“唐诗三百首”，脍炙人口。到了1946—1947年间，他为另一份上海小报《铁报》写专栏“高唐散记”，在《序与跋》一篇中，唐大郎说：

去年，《传奇》增订本出版，张爱玲送我一本，新近我翻出来又看了一遍，作者在封面的背页，给我写上了下面这几行字：

读到的唐先生的诗文，如同元宵节，将花灯影里一瞥即逝的许多乱世人评头论足。于世故中能够有那样的天真；过眼繁华，却有那样深厚的意境…… 我虽然懂得很少，看见了也知道尊敬与珍贵。您自己也许倒不呢！—有些稿子没留下真可惜，因为在我看来已经是传统的一部分。

我忽然想着，张小姐这几句话可以用作《唐诗三百首》的短跋，同时请桑弧写一篇序文。他们在电影上，一个是编剧，一个是导演，在这本诗册上，再让他们做一次搭档。

《传奇》增订本是1946年11月出版的，唐大郎这篇《序与跋》该作于1947年初吧？具体发表日期待查。张爱玲题词中的省略号不知是张爱玲自己所加还是唐大郎在引用时所删，但沈先生文中刊出了《序与跋》剪报影印件，唐大郎此文包括张爱玲题词的真实性已无可怀疑。

原来唐大郎当时拟把他的《唐诗三百首》结集出版，他在另一篇《纪念生平》中又说：“上月里，碰着张爱玲小姐，她也以为《唐诗三百首》这名字来得浑成。她告诉我选诗的工作，不能由我自己，应该委之别人。所以冯亦代先生叫我把全部的稿子，先让他看一遍。张小姐的意思是从客观可以寻出许多真正的性灵文字，而为写的人所来不及觉察的。我本来想把打油诗的一部分放弃了，而许多朋友力劝我把它列入。譬如张小姐说我《四十生日》所作的八首打油诗，有几首真是赚人眼泪之作，当我写下来的时候，一定想不到会这样感动人的。”可见张爱玲当时注意唐大郎的诗文，在《传奇》增订本问世之时赠书唐大郎并题词以示感谢，也就在情理之中了。她当时对唐大郎诗文的评价是很高的。

可惜《唐诗三百首》未能付梓，唐大郎把张爱玲这则题词作为跋文的打算也落了空。更可惜的是，唐大郎去世太早，1980年时张爱玲这个名字还不能说，以至他晚年所作的打油诗，在他逝世后出版的《闲居集》（1983年10月香港广宇出版社初版）中收录三百五十九首之多，吟哦多位文坛艺苑旧友，竟无一诗写到张爱玲。

作者系华东师范大学中文系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