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次见到村上春树
去年11月初,东京大学中
村上事务所年初搬了家,但仍位于南青山这个东京黄金地段,在一座不很大的写字楼里面。周围比较幽静,不远就是村上作品中不时出现的神宫球场、青山大道和青山灵园(墓地)。
按门铃上楼,一位举止得体的年轻女助手开门把我们迎入房间。女助手也换了,不是几年前我戏称为208或209女孩了。房间不很宽敞,中间有一道类似屏风的半截浅灰色隔离板,前面放一张餐桌样的长方形桌子,两侧各有两把椅子,我等四人分别坐在两侧。女助手很快去里间请村上。很快,村上春树从“屏风”后面快步走了过来。一身休闲装:深蓝色对襟长袖衫,里面是蓝色T恤,蓝牛仔裤。他仍然没有像一般日本人那样和我们鞠躬握手,径直走到桌头椅子坐下,半斜着身子向大家点头致意。我看着他。距上次见面已经五年半多了,若说五六年时间没在他脸上留下任何痕迹,那并不准确——如村上本人在作品中所说,时间总要带走它应带走的东西—但总的说来,变化不大,全然看不出是年近六十的人(村上1949年出生)。依然“小男孩”发型,依然那副不无拘谨的沉思表情,说话时眼睛依然略往下看,嘴角时而曵出浅浅的笑意,语声低沉而有速度感。整个人给人的印象随意而简洁,没有多余的饰物,一如房间装修风格。
交谈开始了。谈了他去年10月出版的《谈跑步时我谈的什么》及跑步和写作的关系,谈了《挪威的森林》即将由美籍越南导演搬上银幕,谈了欧美读者和亚洲读者对其作品接受上的差异,谈了他读过《阿Q正传》及其对鲁迅的看法。作为他的作品的译者和读者,最感兴趣的,自然是他的下一部小说。他强调了两点,一是篇幅十分之长,比译成中文都长达50万言的《奇鸟行状录》还长,有《海边的卡夫卡》的两倍。已经差不多写了两年,眼下正在一遍又一遍仔细修改,大约明年夏天分两三卷在日本出版。虽然长,但很有趣。二是以第三人称写的。村上小说的主人公大多是“我”,采用第三人称的迄今只有《国境以南 太阳以西》(1992年)和《天黑以后》(2004年)。询问主题,他则显出不解的神情:“主题是什么来着?我也不知道。”我想起几个月前他在接受《每日新闻》(去年5月17日)采访时的谈话内容。他认为“当今最可怕的,是由特定的主义和主张造成的‘精神囚笼’。”—当我就此确认时,他没有否认,但表示实际上主题并不止此一个,而有“很多很多”。
时间过得总是很快,从下午1点半到两点半,预计一小时倏然过去,当时针指向3点15分的时候,我们礼貌地起身告辞。村上把我们送出门口。外面,天空依然晴朗。
作者系村上春树作品中译者,中国海洋大学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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