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威力:孤独的维权先锋

2009-08-13 23:54:14
来源: 时代在线网
孙威力试图把广州的维权业主们组织起来,但他不能获得合法的身份。他是个孤独的勇者。很多时候,政府认为他是在胡闹,开发商认为他是在“搞事”,自己人认为他已经被收买……每当这个时候,他都倍感孤独,甚至委屈。他说,“我不怕误解和打击,但我不希望这些成为我前进的障碍。”他能够坚持下去吗?

从公共汽车上下来,孙威力就一直在接听一个珠海业主的电话。直到落座,一杯白水摆在面前。

“没有他们的鼓励,我坚持不到今天。”孙威力说。这个珠海业主在报纸上看到孙威力所做的事,很感动,买了些“老婆饼”专门来广州看他,还隔三差五地打来电话,鼓励多过关切。

孙威力所坚持的事,在一般人看来匪夷所思。20055月,孙威力辞职,开始筹建广州业主委员会联谊会。从此,他再没有一分钱收入,还前前后后投入了几十万,卖掉了家里的两部车和一套房子。

“还有几个月就满四年了,我最大的希望是把‘筹委会’三个字去掉。”四年中最大的变化,是孙威力的名片由“广州业主委员会联谊会筹委”变成了“广东省业主委员会协会筹委”。“除了市民政局,省民政厅我们也申报了,反正也批不下来,不如把名头搞大点。” 孙威力说。

忙碌之余,他经常被一种深深的孤独感所缠绕。尽管支持他的人越来越多,跟他共担风雨的同事们也越来越坚定,尽管四年后的今天他仍然誓言:我决不后退,但他不知道自己倾注了多年心血的“业主委员会联谊会”什么时候才能有“正式身份”,甚至,他为“联谊会”想过很多结果,最坏的结果就是:被取缔。

但他最常说的一句话是:坚持最重要。也许,这不仅是对自己的鼓励,更是对“集体维权”和“业主自治”的信念。

面前只有一条路

因“维修基金第一案”, 孙威力一战成名。

20038月,当时的孙威力是广州市东悦居的业主委员会主任,为追讨小区物业维修基金,他带头到法院起诉,打响了轰动国内的“广州维修基金第一案”。先后有12个楼盘的业委会加入了追缴行列。

4年的“马拉松式”诉讼期间,业主碰到了地区法院不受理、中院驳回起诉等诸多难题,4次审理,每次都有不同的结果。

直到20075月,曾经联合署名集体追缴维修基金的12个楼盘里,绝大部分都追回了不同数额的欠缴维修基金。“广州维修基金第一案”以业主的胜利告终。

“这是业主自治的胜利。”在孙威力看来,以产权为纽带而形成的业主自治组织在整个追缴过程中发挥了难以取代的关键作用。他认为,只有在业主自治组织存在和能够正常运作的前提下集体维权行动才有可能启动、持久直至最后成功。

从此,孙威力对集体维权的力量和业主自治的理念更加深信不疑。

20055月,孙威力辞去工作,全力推动筹建全国第一个业主委员会行业组织—广州业主委员会联谊会。

从那一天开始,孙威力就与过去的生活“一刀两断”了。而此前,他有一份让人羡慕的工作,过着有房有车有名牌衣服的优越生活。

1960年,孙威力出生于广州一个军人家庭,先后做过海员、记者等工作。后来,他自己搞了个企业,做高新产品,再后来,又进入电视台某个频道房地产栏目……“收入很不错……”孙威力说。

但他还是选择了“告别”。

“业主委员会联谊会”是非赢利的,也就是说,“联谊会”不但没有一分钱收入,他这个“筹委会主任”还要不停地投入资金,以维持“筹委会”运转。几年下来,他已经花掉了几十万元,不但卖掉了自己的车,还卖掉了妻子的车和一套房子。“我家底子厚,可以一直这样‘惨淡’地维持下去。”孙威力说。

然而,这一切都不重要。对孙威力而言,他最关心的事情是“业联会”何时才会有正式身份—4年的奔忙,只为一个公益组织的诞生。

“‘筹委会’三字去掉了,我才能歇一歇。”从辞职的那一天开始,孙威力就知道,他的面前只有一条路。

温和的勇者

曾有一个媒体记者对孙威力说:“你跟我想象的不一样。”孙威力问:“你是不是认为我有些懦弱?”对方点头。

那是一次维权事件,孙威力的谦逊和温和让那个记者很诧异。在那个记者的想象中,“维权斗士”应该有“火爆的脾气”。

孙威力的谦逊与温和来自良好的家庭教养,而且,维权以后,他甚至要刻意“温和”,很多时候火气被他的涵养压了下去。

但他一次次出现在维权的第一线,直面各种威胁和恐吓。他接到过威胁电话,收到过恐吓纸条,有人传言要买他的头,家里被扔过石头和死青蛙,甚至一手钞票一手刀子让他选择,他从来没有退缩过。“我真的很勇敢。”回想一幕幕危机时刻,有后怕,也有自豪。

不过,在孙威力看来,自己所做的最“勇敢”的事情,是选择了一条艰辛的路,并且坚持了下来。

“现在广州的业主们,总体上还是一盘散沙。”孙威力说,全广州2000多个楼盘,成立业委会的约500个,而真正开展活动的,也就200个左右。“业主自治已成时代必然,业主自治才是和谐良药,只有实现业主自治,业主才能成为物业的真正主人。我的目标,是让业联会成为一个政府和业主均认可的正式社会组织。”

开始,孙威力想成立一个业委会协会,但民政部门告诉他,“协会”很难批准,先成立一个“联谊会”吧,“不要急,反正全国其他地方还没有,看看情况再说。”

就是这样一个“联谊会”至今也没有批下来,一直“筹备”至今。去年初,孙威力又向省民政部门申请成立“广东省业主委员会协会”,也是仍然在“筹备”中。

孙威力说,他为业联会的前途想过很多版本的结果。最好的结果是,得到政府的批准,顺理成章地成立一个NGO组织。要么可能会被“收编”。去年市国土局拟成立一个“社区和谐指导中心”,曾想把孙威力和他的组织一起“收编”进去,但孙威力最终没同意。而孙威力最不愿意看到的结果,是因为自己团队里某些人言行的不慎而导致业联会被取缔。“这个危机时刻都存在。”孙威力说,“我们至今仍然存在,是因为我们讲法律、讲道理,理智而不盲动,不然早被取缔了。”

面对渺茫,孙威力有着异乎常人的坚定。尽管存在着种种可能以及不可能,但他愿意耗尽一切去尝试这艰难的第一步。

从维权者转为服务者

孙威力闯过了一关又一关,最难过的还是“家庭关”。

最开始的时候,妻子极力反对他辞职。虽然妻子有一份稳定而收入不错的工作,孙威力的辞职仍然让这个家庭在经济上失去了一个支柱。

但在孙威力的说服下,妻子由反对转为支持。卖掉车子和房子,妻子没说什么;前后花掉几十万,妻子也没说什么;家里变成了公共场所,妻子还是不说什么。这几年,身边的朋友、同事买房置业、大把赚钱,妻子看在眼里,不能不心生羡慕,但还是什么都不说。孙威力谈起妻子,眼角有泪。

孙威力也在转变。前些年,他从来不接受别人的捐赠,怕人家说他为了钱。现在,有人为他提供了办公场所,也有人捐赠了办公用品,而且,他的十几个同事没有一个人拿工资了—这让他节省了很多成本。

他也琢磨着要“理财”了,比如,入股某个朋友的某个项目,这样就可以有一个长期而稳定的收入。“有了钱才能长期坚持下去啊。”孙威力说。

更大的转变是,孙威力现在很少提“维权”二字,他把自己的工作称为“社区物业的服务工作”。他已经意识到,一个人的力量是渺小的,“业主自治”的关键,是要让更多业主意识的觉醒,从而自主地参与其中。

于是,他把自己从一个“维权者”变为一个“服务者”。几年来,他和同事们组织多名业主起草《广州市物业管理规定》(征求意见稿)的修改版、《业主大会议事规则》(示范文本草案)、《业主公约》(示范文本草案),准备向省市人大提出立法建议。

同时,他也参加各种民间的会议和论坛,宣讲“业主自治”的社会意义;他还多次通过各种媒体,发出业主的声音,让人了解到业联会存在的意义;与搜狐、网易等各大网站建立合作关系,成立业主新闻中心,第一时间报道业主新闻。

孙威力要改变的,是“业余维权者对付专业侵权者”的现状。他希望在自己的努力下,每个业主都能拿起合法的武器,成为“专业维权者”,这远远胜于他一个人的战斗。

 

“如果这一天能够到来,我就可以退休了。”孙威力满怀希望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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