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寨中国，很土很强大

近些天来，众多媒体上出现了一系列批判“山寨”文化的文章，说山寨产品是假冒伪劣的代名词云云，读后产生了些想法，不吐不快。源于中国南方的“山寨手机”，是在2007年异军突起并成为热议话题的。起初，人们不过是把山寨手机看做是对主流品牌产品的模仿而已。山寨手机的功能当然非常齐全，摄像头、MP3、MP4、储存卡、触摸屏、蓝牙……你想得出来的功能它都有。最重要的是，它很便宜，便宜到让人不敢相信。如今山寨模式据说要被复制到数码相机等其他产品上，单是这个消息已经让品牌商们胆战心惊。

山寨文化的内核，有人说是复制，有人说是创新，还有人说是仿造性、快速化、平民化。而我所理解的山寨文化的核心就是“非主流的奋斗”。正因为其非主流，所以不用遵守主流的清规戒律，复制也好，创新也罢，都不按常理出牌。

这样的山寨文化虽然提不上台面，但在中国它却似乎有着特殊的传承—回想中国的现代史，似乎就是这样一路“很山寨”地走过来的。

辛亥革命是什么？一帮无人指挥的士兵，在最后关头自发地起义，居然也闹成了。共和主义的领袖孙中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山寨领袖”，当时正在国外到处流亡，甚至给人刷盘子，没什么人可以供他指挥。有一天惊闻国内发生了“山寨革命”，于是转了一圈后回国当大总统去也。

解放战争是什么？即使有苏联在装备等方面的支持，共产党的军事力量还是比不上国民党。但最后，是劣质装备的“山寨军队”消灭了美式装备的正规国军。看他们的战史，这些来自民间、草根的部队确实不像正规军那样讲规则，也出了很多像李云龙这样的山寨式军官，从来不按常理出牌，却屡战屡胜。

改革开放是什么？所谓珠三角奇迹、温州模式，在一开始其实都是仿制，甚至是前店后厂式的仿制销售一条龙。至于代工、贴牌等等形式更是不一而足。这些现在早已转为正规军的厂家，其实就是现在山寨手机厂的前辈，他们使中国走上了山寨式发展的道路。

新东方、俞敏洪是什么？典型的“山寨教育”。在没有得到ETS同意的情况下，硬是拿着人家ETS的题目来做，还派出老师去参加考试、现场记题，从来也没想过什么版权问题；上课的方式也无非是把死记硬背发挥到极致；所使用的多为罗永浩这样的“山寨教师”。但看看今天，人家已经修成正果。正儿八经地上了市圈住了老美的钱。

非主流的“山寨”们在奋斗中展现了创造力与生命力。当然，奋斗的过程不可能像主流那样好看，其中也多有见不得人的地方。但其存在的价值之一就是打破了品牌拜物教和主流恐惧症。手机等行业的低成本和暴利经由他们的低廉价格曝于光天化日之下。就像它们在现实生活中一次次剥光主流的衣服，把它们的真实面目公之于众一样。

今天中国最要命的问题其实不是山寨冲击主流的问题，而恰恰是中国的主流产品已经比山寨还要黑的问题。不要说众多的能源、通讯等垄断企业对消费者予取予求，弄得大家叫苦连天，就连奶粉这样需要绝对保障的婴儿食品，也都是大厂家出了问题。这样看来，所谓主流比非主流又能高尚到哪里去？

但话说回来，主流的堕落就是非主流一起堕落的理由吗？答案为否。原因很简单，如果非主流和主流同流合污，那么非主流就没有任何价值可言。其特色就在于它比主流强，其是主流的升级版，这样才有一天会取代主流，成为社会进步的象征，否则就只能被主流收编。而这样的事情，我们看得太多了。

所以说，山寨其实是发展制度缺陷下的被迫选择。而要寻求长远的发展，真正需要寻求的是规则改变所带来的充分竞争。不要忘了，是2007年10月国务院宣布手机牌照制度取消，才使得大批山寨手机有了大显身手的机会。如果能凝聚社会共识，破除更多限制中小型企业和个人发展的法规观念，山寨中国的发展同样无可限量。

山寨中国，很土很强大。

作者系华南师范大学副教授、国际关系学博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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