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改“以人为本”找到了病根子

2009-09-21 14:07:56
来源: 时代在线网

中共中央和国务院联合发出《关于深化医药卫生体制改革的意见》,事关全体国民基本福利,舆论反应强烈。

这个“意见”,作为执政党的文件,应被理解为一份政策建议;作为政府文件,则是一个政策宣示。鉴于中国有特色的党政体制,这份党政联名的文件,便是最有权威性,而且可以期待其稳定性的政策文本。

文件目标定于2011年直至2020年。前者为三年近期目标,将在本届政府任内完成;后者为总体目标,同步于执政党“本世纪前二十年战略机遇期”的判断,此即“全面建设小康社会”的时期,“医改意见”的目标意味着“覆盖城乡居民的基本医疗卫生制度”,被作为全面小康的一个标志。

近日来,各界对这份文件的解读尚未完全展开,但评论十分积极。舆论对这份文件确认的医疗公益方向给予充分肯定,对其允诺的目标寄予高度期待。医疗问题积累了很多矛盾,也积累了很重的民怨。这份文件力图在一个众所关注的社会问题上让人看到希望,重树信心,并正在收到响应,实施效果关乎亿万人的幸福,也将影响到人们对政权的能力和信用的评价。

“把基本医疗卫生制度作为公共产品”的表述,值得关注。基本医疗卫生制度作为公共产品的定位,将拨正“甩包袱”式医改的方向,也否定了把公民健康保障完全交给市场的政策建议。弱化公民福利的政策倾向,来自于所谓“历史包袱”,又得到一些名头甚大的专家的背书。对公民福利政策性的漠视与学术性的喝彩交相呼应已很难顺理成章了。

这一表述值得关注,还在于它显示了公共行政学在政策层面开始发挥影响。公共产品的概念,来自于公共行政学。这一概念近年来逐渐从学术领域进入社会领域,成为一个社会普遍接受的概念,进而被政策性文件使用。社会发展正在把经济学从准意识形态的位置上拉回归到它应有的位置上,社会公正、依法治理,逐渐上升为主要论题,“经济学帝国”将逐渐不再具备天然的合法性,经济学话语主导全部社会生活和政策走向的时期将会过去。每个人们叫苦连天的问题,都应之以“价格还不够高”的所谓解决方案,很难有人相信了。

这一表述出现在“改革原则”第一条的说明文字之中。“改革原则”第一条是“坚持以人为本,把维护人民健康权益放在第一位”。对这一个原则,评论没有给予相应关注。“以人为本”,近几年已是十分常见的说法,缺乏“陌生感”。但就医疗卫生制度改革而言,这一条实在具有根本性的意义,而且在现实中可以找到无数未能“以人为本”的例证。

因为直接关系到健康与生命,医疗、医院、医学、……举凡与医有关的一切,都是人文的存在,而非经营或冷冰冰的科学。中国讲医者仁术,古希腊的希波克拉底誓言讲“无论至于何处,遇男或女,贵人及奴婢,我之唯一目的,为病家谋幸福”。世界医学会 (WMA)1948年《日内瓦宣言》首言“值此就医生职业之际,我庄严宣誓为服务于人类而献身”。被称为“后希波克拉底誓言”的职业规范,被西方多家医学院作为毕业誓词,它于1988年由美国医学化理学家E.D.彼莱格里诺和D.C.托马斯马在《为了病人利益》一书中提出,强调“我的义务是基于病人所处的软弱不利的地位,以及他必然给予我和我的专业能力完全信任。所以,我保证把病人多方面的利益作为我的专业伦理的第一原则”。

今天,中国的医疗问题,不仅与世界各国一样面临药物、技术等方面的困境,也有着医疗根本方向丧失所带来的特殊的人文困境。经营与利益已经成为普遍的首要信条,医疗制度、医疗机构、医疗人员都奔走在这条道路上,造成医疗过度与医疗缺乏的两重困境,有保障者、有钱人将会被过度医疗,无保障者、无钱者则缺乏医疗。医疗资源配置朝市场化发展,医疗机构与医疗人员“越大越强,赢家通吃”,就医疗要实现的保证国民生命健康的目的而言,效率与公平同时丧失。公共卫生总体严重不足,而且供需脱节。

医,从何而来,往何处去,医者何为,能有何为,应有何为?医会被赞颂,如阳光照耀,还是被诅咒,如暴雨倾盆?失去人文境界,“医”这个字将不再使人安慰或温暖,而可能变得冷酷甚至野蛮。离开了生命干预意识,离开了人文内涵,与医有关的一切都会黯淡无光。医疗卫生体制改革必须从体制上回归医疗的生命本体性,并创造条件去激发医疗机构、医疗人员的人文情怀。同时,还要看到医疗机构与医疗人员的人文情怀,可能成为医改成败的制约因素。文化与制度相互纠缠的程度,将在医改中呈现。

作者系资深媒体人士、知名时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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