驻京办的尴尬与前途

2009-12-21 17:00:24

来源: 时代在线网

66万余元假“贵州茅台酒”，让驻京办的灰色魅影再次被推上舆论的风口浪尖，人人皆曰腐败。买了假货的河南许昌、漯河两地驻京办领导，想必肠子都悔青了。许昌市驻京办主任的朋友“汉魏风骨”也在网上发帖替他喊冤，说茅台是帮家乡企业代买，根本不是公款吃喝，也无关经费；实际上这家驻京办相当简陋，一间小屋三张上下铺铁床，就住了5个人。

按许昌市驻京办主任的说法，他们除了招商引资和接待来京领导，一项重要职能是帮助许昌在京的几万农民工维护权益，解决纠纷。因为假茅台事件，两地驻京办均遭上级批评，还传出“要撤销驻京办”的声音。

各地驻京办的确有着复杂身份。在皇城根儿下，各路诸侯安营扎寨，除了那些“跑部钱进”为地方争取利益、在大把撒钱之外办企业创收、酒池肉林豪气干云的大牌驻京办外，也有蜗居一角的小店，靠着微薄的财政拨款度日，他们能力非常有限，所谓的招商引资和为老乡维权，常常不抵拦截各路访民会京师来得更真实。因为实际作用不大，报载年耗费公帑过百亿，一旦成为烫手山芋，说裁撤也还不是没有可能。山东潍坊今年初取消驻京办等11家驻外办的消息，就隐约透露出这个晦暗不明的前景。有关驻京办存废的争议，再度成为网络热议话题。

可是，如果我们不那么健忘，就应记得2006年所谓的“驻京办整肃风暴”—据媒体报道，整顿驻京办已在当年被中纪委和监察部列为四大工作任务之一，河北承德驻京办也在次年成为“自1949年3月内蒙古自治区在北京设立第一家驻京办以来第一家主动撤销的驻京办事处。”那时，驻京办似乎是有着生存危机的，但两三年已经过去了，驻京办依然故我。潍坊会是一块率先倒塌的多米诺骨牌么？还是如两年前的承德，代表的只是驻京办的支流，和一次小概率夭折的命运？

中国的驻京办据说已经超过了一万家，除了52家副省级以上办事处外，还有520家市级和5000余家县级办事处，另有各种协会、企业和大学的联络处若干。2006年的“驻京办整肃风暴”，落了个雷声大，雨点小。这固然和中国特色的运动式整肃的先天缺陷有关，驻京办的腐败多是私相授受，具有查证的难度；而裁撤驻京办迄今无下文，则更主要是因为驻京办生存的深层土壤堪称肥沃。

驻京办鱼龙混杂，不应一概而论。我认识一家沿海城市的驻京办主任助理，他们在京城租住着四合院，院门四季常打开，真个是出入有首长，往来俱豪宴。这种经费充足，在中央能攀上关系的驻京办，既可为地方争得更多立项，也为地方官打通仕途晋升的人脉，它凭什么要自动裁撤？至于那5000余家县级驻京办，大半除了截访，其最主要的功能可能就是安排几个人在此就业了，而驻京办沦为截访办，和上访者对地方政绩的影响有关，虽然已是弃之可惜食之无味的鸡肋，但让上访大县裁撤驻京办，它一时还真心不甘情不愿。而一旦截访的压力或奖惩机制不在，风流云散或将是他们共同的命运。

而谈及驻京办的存废，大家关注较多的是前者，也就是当年曾被国家审计署审计长李金华斥为“跑部钱进”的那些，他们代表了驻京办的正统。因为中央政府具有各种立项和财政转移支付职能，各地政府为此竞逐，与其频繁奔波往返，不如设立常态化的驻京机构，这是成本最小收益最大的选择。只要地方向中央伸手要钱、要项目的动力存在，对地方政府而言，驻京办就有其存在的现实必要性。即便国务院机关事务管理局发文予以取缔，驻京办也会以另外的面目出现。

有人从中央财权过分集中的角度来解读驻京办现象，有它的道理。但即便在最成熟的联邦制国家美国，虽然各州的独立性和权力非常之大，但联邦政府对各州的援助款，也绝对不是一个小数目。中央政府的这种财权转移支付权力，即便在分权的联邦制国家，也有类似的存在，更何况是在单一制的中国。所以，问题的核心似乎不在中央的资源配置权力，而在于资源配置的透明化与公正性。

此外，既然各地政府对中央的游说，在现代社会是必不可避免的现象。与其让妾身不明的驻京办担此重任，不如在制度构建上将其进一步蝉化，脱胎换骨。而这可能牵涉到更深层的体制变革，非一蹴而就。所以在可预期的未来，驻京办或换汤不换药的驻京办，大概还要在皇城根儿强悍地存在，即便义愤的口水隔三差五就间歇性地向它迎面唾来。

作者系资深媒体人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