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建平潭,从海防前线到海西热土
海岛的大桥梦
“从更深一层看,延误多年才得以动工的海峡大桥,是平潭多年来发展困境的一个缩影。”
从地图上看,平潭县像一只腹部朝向台湾的麒麟,它由126个岛屿和702个礁岩组成,主岛海坛岛面积为267平方公里,排在台湾岛、海南岛、上海崇明岛以及浙江舟山岛之后,是中国的第五大岛。
“目前引桥已经完成了17个桥墩的安装,自2008年2月正式动工到现在,大桥已经累计完成投资4.48亿元。”福州平潭海峡大桥有限公司综合部主任丁俊平说,“乐观估计,大桥将会在2011年元旦通车,这将会比原计划提早半年。”时代周报记者从他手里得到一份名为《平潭海峡大桥建设进展情况汇报》的材料,上面明确表示“平潭海峡大桥是平潭人民世世代代的梦想,大桥建成后,将从根本上打破制约平潭县经济发展的交通瓶颈”。
“这个海峡大桥还是来得太晚了。” 今年71岁的吴金泰老人说。这个出生在平潭的地方志专家,退休前曾担任过平潭县文化局长,1995年任平潭县志主编至今。据其讲述,在明洪武二十年(1387年),为防备倭寇,平潭岛内的老百姓奉官府之命迁往内地,但在过海时“风涛大作,人力莫支,覆没之余,死亡过半”,“从那时起,平潭人就希望能有一座通往内陆的桥”。
由于技术上的限制,生活在明清甚至在改革开放初期的平潭人不可能在将近
进入上世纪90年代后,建桥事宜被逐渐提上议事日程。1992年,平潭县委、县政府决定组织力量筹建海峡大桥,但其间几经波折,直到
“对建桥一事,平潭县历任领导都很重视,但资金问题一直无法解决,”丁俊平说,“早期县政府打算采取‘以地换桥,综合补偿’、用招商引资的方式解决造桥的资金问题,也曾请过香港、台湾等商家前来谈判投资事项,但当时的平潭对商家没有丝毫吸引力。”
直到
据资料显示,大桥建设资金的拼盘情况为:交通部补助0.77亿元,福建省交通厅投入0.8亿元,福州市投入1.275亿元,平潭县投入1.475亿元,另外,福州市政府承诺缺口资金0.73亿元,国家开发银行贷款5.35亿元,合计10.4亿元。
“当年,平潭县领导也曾多次向省市提出建桥计划,要求用政府出资的方式来建桥,但都不获批准, 因为这里是海防前线,修筑的大桥很容易成为台湾的攻击目标,”吴金泰说,“从更深一层看,延误多年才得以动工的海峡大桥,是平潭多年来发展困境的一个缩影,也是两岸关系变迁的一个缩影。”
战备造就“隧道经济”
“长期的备战状态,使平潭社会经济的发展变得封闭起来,这里几乎没有像样的工厂,这种负面影响一直持续到上世纪90年代。”
平潭县东临台湾海峡,与台湾新竹相距仅
1962年5月,中国人民解放军副总参谋长杨成武来到平潭视察驻岛三军部队;6月,全县海防战备紧张,战备期间,修筑公路35公里,战壕4.4公里,运送各类物资480多吨。
“那次备战状态从1961年延续到1962年,国民党不断派出飞机和军舰前来骚扰,扬言要反攻大陆,不少干部家属、群众和档案都被疏散到内地,县城人口疏散了30%。”吴金泰说。1962年12月,为了贯彻中央“调整、巩固、充实、提高”八字方针,平潭县将部分工业下马,下放城镇劳力到农村1859人,减少城镇户口1360人。
自十一届三中全会召开后,作为沿海开放省份的福建省开始了经济建设的热潮。但乍暖还寒的台海关系,让作为“海防前线”平潭县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始终摆脱不了战事一触即发的紧张气氛。在平潭县沿海的敖东镇,一名村民指着境内的将军山给记者介绍说:“这里原来叫老虎山,因1996年对台军事演习而改成了现在的名字。”
1996年台海危机爆发,当年的
“那次军事演习让将军山成了名山,可是两岸关系摩擦不断,又给平潭的经济发展前途带来了不稳定因素,”福州市一名记者概括说,“如果硬要找出两岸军事对垒带给平潭什么好处的话,就是它培育出了独具平潭特色的‘隧道经济’。”
上世纪五六十年代,为挖防空洞、修建地下粮库和大型军事设施,平潭人天天与岩石、土壤、流沙打交通,积累了丰富的经验。改革开放后,因成功承建了京九线、南昆线等重大工程,平潭隧道建设者名闻遐迩,饮誉全国。
但这并没有让平潭走向富裕。据了解,目前平潭绝大多数的隧道工程公司都局限于分包商的地位,很多重点工程的招投标,都因为公司的资质不够,不能直接承包,只能帮人打工,颇有“贴牌”的味道。
“单从发展经济的环境来说,平潭的对台优势无人可比,但台海关系一有风吹草动,这里又是首当其冲,”吴金泰颇感可惜地说,“长期的战备状态,使平潭社会经济的发展变得封闭起来,这里几乎没有像样的工厂,而这种军事前线给平潭经济带来的负面影响一直持续到上世纪90年代。”
寂静的渔港
“平潭的遭遇有点像福建在全国范围内境况的缩影,开放得早,但发展不尽如人意。”
平潭县澳前镇,观音澳渔港。早在1979年,这里就经国务院批准,兴建平潭县台胞接待站,成为台湾渔轮停泊点。两岸贸易获批之初,这里曾是与台商交易最为频繁的地方,也曾是人蛇偷运人员出海最为便捷的地点。
如今,曾经红火一时的对台贸易点早就无人问津。偌大的海面上泛着点点阳光,时值休渔期间,各类海上作业渔船早已陆续回港,几十条渔船分批排列,挨挨挤挤地靠在一起。
“这里就是当时台湾人装货上船的地方,在最热闹的时候,整个观音澳都停满了来自台湾的船只,十分红火,”
在他身后不远处,就是3层楼高的平潭县观音澳台胞接待站。这里曾经挤满了前来经商,把大豆、大米和花生不停往船上搬的台湾人。如今,楼房里的一个紧闭大门的房间外依然挂着“平潭县平顺贸易公司东澳对台贸易办事处”的牌子,只是上面已布满灰尘。萧条的观音澳也难得一见兜里大把钞票的台湾生意人的影踪,空剩下“欢迎您台湾同胞”几个猩红的楷体大字,诉说着多年来的繁荣与衰落。
1984年底至1985年初,经福建省政府批准,平潭县通过平顺、东甲两个窗口开展对台贸易,许多企业也相继成立了贸易性公司,在短短的四个月时间里,进出口额达3000多万美元,1984年底平潭县财政部门就从平顺、东甲两个公司收取对台贸易窗口费1400万元。
一时间,大批台湾人涌入对台贸易点,争相与平潭人做生意。根据吴金泰的回忆,当时平潭人把自己捕到的海产品、名酒和药材卖给台湾人,换来手表、收音机等工业产品。“那时候提倡自由贸易,不少交易行为带有逃避关税的味道,但当时政府允许。”
1989年1月,经国务院批准,平潭县列为福建省33个沿海开放县之一,实行对外开放;1993年10月,《平潭县海岛资源综合开发试验区规划》通过国家科委、国家海洋局批准,平潭正式列为全国6个“国家海岛资源综合开发试验区”之一,为福建省仅有的一个。
“本来观音澳的海水很香,吸引了很多来做生意的台湾渔船,但有些平潭人做生意不守规矩,砸了自己的牌子,现在的观音澳已经臭了。” 一位在观音澳海边开日杂店的小老板痛惜地说。
类似的情况也出现在平潭的其他贸易点,于是,有了更多政策保障的平潭对台贸易不仅没有保持原有的红火,反而令人叹息地迅速衰落下去。
“表面上看是平潭人砸了自己的牌子,但更深一层来看,平潭开放的步子还是迈得相对保守,”一位曾经从事外贸生意的平潭人说,“这样进入(上世纪)90年代之后,全国范围内都开放了,相比珠三角、上海等地,平潭的吸引力自然就下降了。”
“平潭的遭遇有点像福建在全国范围内境况的缩影,开放得早,但发展不尽如人意,”厦门大学一名经济学教授如是说,“相对于珠三角和长三角,福建的经济相对薄弱,而与福清等同城兄弟相比,平潭县也是差了一大截”。直至2008年,拥有39.2万人口的平潭县的财政收入仅为3.29亿元,这个数字与同属福州市管辖、拥有120万人口的福清市相比,相差了10倍。
海西试验区
“我们县肯定是未雨绸缪,准备工作都做好了,就等省里通过了。”
“建国之后几十年来,平潭县一直在为国家站岗放哨,没有发展的机会,” 吴金泰说,“但再过5年之后,平潭可能会大变样。”他坦言,给自己带来信心的,是日前中央已经批准了支持福建加快建设海峡西岸经济区,平潭有望成为试点。
国务院原则通过加快建设海峡西岸经济区的若干意见后,福建有关对台合作全新构想浮出水面,其中包括将平潭县开辟为对台自由贸易区,以及创办两岸合作产业园等,据悉该方案已报送福建省高层研究。
“本来说是要在
“这个‘意见’不是拍脑袋临时想出来的,早在2008年3月两会期间,全国政协委员、九三学社福建省副主委林绍彬就提出,平潭岛是‘海西’建设先试先行打开突破口的最佳地方,也是设立‘对台自由贸易区’、构建两岸经贸合作试验基地的最佳选择。”在福州,一名长期关注海西经济区的记者在追溯平潭如何成为“试验区”时说,“紧接着,这个建议就被福建省提到议事日程上来。”
“这次选中平潭作为试验区,主要原因是看中了它的地理优势,岛内经济建设相对落后,与当年深圳开发初期相似,便于建设规划,”吴金泰分析道,“即使某些措施试错了,对全局的影响也不会太大。”
“几十年来,台湾始终是平潭人心中一道绕不开的情结,从最初的军事对抗,到改革开放后的经济交流,下一步就是两地相互合作了,”看够了几十年来平潭沧桑变幻的吴金泰老人感慨地说,“这一次平潭肯定是要借国家政策和台湾的东风把自己发展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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