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感阴霾笼罩全球

笼罩在人类身上的一个宿命性恐慌似乎正在变成现实：全球性大流感每40年暴发一次，上一次暴发是在1968年。

截至目前，首发于墨西哥的“猪流感”已造成150余人死亡，已有10个国家报告确诊病例，疑似疫情扩及20多个国家和地区。世卫组织4月27日已经宣布将流感大流行的警戒级别由此前的三级提高到四级，其特征是人际传染造成了社区规模的感染暴发，流感大流行的风险因而增加。世卫组织总干事陈冯富珍表示，猪流感病毒有在全球广泛暴发的可能性。五级是指全球流感大流行迫在眉睫，而最高级六级则是大流行真正暴发。

流感病毒专家表示，要警惕本次疫情演化为全球性流感。

1968年的“香港流感”导致全球100万人死亡，1918年的“西班牙流感”被称为“史上最恐怖的流感”，死亡人数是至少4000万。之前，世卫组织曾引用美国疾病预防控制中心（CDC）的数据说，一次全球性新流感将导致200万－740万人死亡。

在经历过“SARS”、禽流感等疫情的不断冲击后，面对新世纪第一场可能的全球流感，人类能够侥幸过关或者从容应对吗？

“SARS”之后，我们国家对公共卫生投入很大，包括医务人员的培训，公众对公共卫生事件的心理承受能力等，都有很大的改观。如今全世界的科学家都在应对这件事情，真的没必要恐慌。”北京大学公共卫生学院流行病系刘民教授如是说。

无论怎样，突如其来或者等待多时的“猪流感”，让正处在金融危机泥淖中的世界雪上加霜。

人类危机

何剑峰是广东省疾病预防控制中心流行病防治研究所所长，在他看来，此次墨西哥暴发的流感被称为“猪流感”存在着误解：“这其实是一种新的流感病毒。”

而广州呼吸疾病研究所的一位专家则更加直接：“据WHO 的最新指引，这种病毒带有猪流感的片段，实际上可能还是人流感。”

这种观点得到了世界动物卫生组织总干事贝尔纳.瓦莱特的证实。

瓦莱特表示，该病毒是一种混合体，它集中了猪流感病毒、人流感病毒和禽流感病毒的特征。虽然猪流感病毒在其中发挥了一定作用，但把目前出现的流感简单地命名为猪流感是不准确的。

世界粮农组织首席兽医官约瑟夫·多梅内奇说：“没有证据显示食物链受到威胁，目前这是一场人类危机而非动物危机。”

目前，一些地区将“猪流感”防控重心集中于养殖猪群是否感染。

天津市疾病预防控制中心副主任张之伦日前对媒体表示，猪流感防控工作“不得不和猪接触的职业人群在做好个人防护的同时，还应当特别关注养殖的猪是否被感染”。

与此同时，多种“猪流感防治药方”在网络流传，但专家指出，“防治药方”几乎均属于农业经验，目前尚没有研制出人类抵御此次“猪流感”的疫苗。

瓦莱特解释说，此次流感暴发初期，该病毒就被称为“猪流感”病毒，并一直沿用至今，这种不规范的说法造成了人们对猪流感的误读。

根据世卫组织的解释，传统意义上的猪流感是一种发生在猪身上的高度传染性急性呼吸道疾病，由猪流感病毒引起，该病在猪中的发病率较高，但死亡率较低，仅为１％－４％。猪流感常年都可能发生，许多国家采取注射疫苗的方法预防猪流感。

“公认的是，猪通常被称为流感病毒的混合器。”何剑峰指出，猪除可感染猪流感病毒外，还可以感染人流感病毒和禽流感病毒，当不同种病毒同时感染猪时，各种病毒可以在猪体内重组，混合生成一种新的猪流感病毒。

但是，截至目前，此次流感病毒只攻击人类，并在人与人之间传播，在猪等动物身上尚未发现。瓦莱特表示，在墨西哥，一些生活在城市里的人也受到感染，他们与动物并没有直接接触，这再次说明病毒不是从动物直接传播到人身上的。

“这次猪流感最关键的问题在于，它获得了在人与人之间传播的能力。”何剑峰表示，这种病毒从未在猪和人的身体中发现，也意味着所有的人对这种病毒都没有免疫能力。

堪比SARS

4月27日，曾被聘请为“广东省SARS疫苗专项组副组长”的陆家海一大早就开始组织博士生开会，研讨“猪流感”的问题。他反复地强调：“这次比SARS更严重！”

陆家海指出，此次并非人类第一次感染猪流感，历史上，曾经出现过多次猪流感与人流感病毒的混合。1918年“西班牙大流感”就是由于人流感病毒整合了猪流感病毒中的一段DNA。

“那次流感，全球大约20％－40％的人口染病，4000万人死亡，是‘一战’死亡人数的5倍。”在陆家海看来，SARS的非典型冠状病毒人传人速度较慢，一个人感染后要10天才再传给另一个人；禽流感更是偶尔才由禽鸟传给人，人传人更为罕见；但是，猪流感传播较快，不需要近距离接触，一旦演变成流感大流行，则可以极速传播。

何剑峰也赞同这种看法：“猪流感的传播特征，使得感染的几率更大。”

“除此之外，禽流感似乎很难在人间暴发，但这次流感病毒已经经过猪体的重组。所以预测可以造成世界流行。”目前的情况让陆家海感觉到复杂，他说，人体缺乏禽流感病毒的受体，人类感染禽流感是有条件的，但是当禽流感病毒在猪体上进行重组，则符合新流感病毒的形成规律。

据了解，历史上的另外两次全球性流感大暴发，即1957年首发于我国贵州的“亚洲流感”和1968年的“香港流感”，都是因为“人流感”和“禽流感”病毒发生基因替换，导致新型流感病毒引起。

事实上，近年来，医学界最担心的是，禽流感病毒会发生突变，不再是一种禽鸟病毒，而成为一种人类流感病毒新亚型。

2005年，广州呼吸疾病研究所所长钟南山曾经对媒体分析，如果禽流感病毒和流感病毒混合，很难说是否又会产生新变异，衍生出更容易在人体生存的病毒。“如果一个人同时患上禽流感和流感，那就很危险了。如果再演变成人与人之间可以互相传播的病毒的话，那将是人类的一场灾难了。”

时过两年，在第一届中日医院感染对策高级研讨会上，钟南山介绍说，禽流感病毒能通过一定的中介传染给人。

当时最新发现猪感染了禽流感后，很容易产生变异禽流感病毒，而因为猪的某些器官和人身上的器官十分相似，所以这些变种病毒能在人身上传染。

提及钟南山当年的表述，广州呼吸疾病研究所的程东海书记点头默许。

固城之战

4月30日早上6时，一架来自墨西哥城的航班抵达上海浦东机场。“这架飞机一到浦东机场，我们马上会派检疫师登机检查飞机和乘客。”上海出入境检验检疫局外事办公室房主任说，“只许飞机停在远机位，即停机坪，不会让它靠近机场大楼。”

对这架“危险的航班”，上海启动了紧急预案。包括：将指定飞机停靠在远机位，检疫人员登机检疫；人人测温，体温异常的立即进行流行病学调查和现场医学排查，并根据结果转送指定医院。

而其他有病例报告国家和地区入境人员将设专用通道，并在通道上配置移动测温设施，浦东和虹桥机场都有设置。

“我们的应急方案都是从SARS时期积累的经验，比如平时备好疫苗、药品，做好公共应急预案。”上海疾控中心党委办公室主任冷光鸣告诉时代周报记者，疾控中心在全市布有43个流感监测点，事先经由专家认定、实验监测等步骤，他们会根据不同的流感传播途径，决定不同的预案。

上海疾病预防控制中心应急办主任孙晓冬则表示，目前上海疾控中心要做好4件事：疫情监控；人员、方案储备；药品储备；公众的宣传。

中央政府对此次流感的警戒亦日趋升温。4月28日，温家宝研究部署中国加强人感染猪流感预防控制工作，指出要“高度重视、积极应对、联防联控、依法科学处置”。同日，胡锦涛指出，密切关注一些国家和地区近来发生的人感染猪流感疫情，及时采取综合防范措施，尤其要严格出入境检验检疫，抓紧做好应急技术储备和物资准备，广泛宣传公众防控知识，加强国际交流和合作。

无奈的等待

“除了防控、等待，似乎没有办法主动出击。”广东省疾病防控中心何剑峰觉得，无力的不仅是某个地区，全世界都不知道猪流感病毒传播力是否会加强，不知道下一个发病会在哪里出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

广州市疾病控制中心主任王鸣似乎也很无奈：“以目前广州市的实验室检测能力而言，检测区分H1N1还是可以的。但由于此次传播的病毒是新病毒，具体鉴定时仍会涉及分子、核酸的鉴定，需以DNA测序等诸多方式入手加以区分，鉴定区分的周期会相对较长。”

广州呼吸疾病研究所程东海认为，对于猪流感病毒，国内目前尚未出现病例，难以掌握一手资料，只能以世卫提供的指引为主，而钟南山院士及其所在的广州呼吸疾病研究所，均尚未参与到猪流感的防御战之中。

尽管没有发现人感染猪流感病例，4月28日，广东成立了全省的人感染猪流感防控专家组和医疗救治专家组，负责跟踪和收集国际疫情最新动态，分析评估疫情发展趋势，讨论研究防治策略，加强防控和救治技术储备。

此外，广东省卫生厅指定广东省人民医院、中山大学附属第三医院、南方医院为省级定点救治医院，要求各地级以上市均指定一家医院为定点救治医院，以收治可能出现的人感染猪流感病例。

但是，何剑峰直言，每年的3-7月是广东流感的高发期，而人感染猪流感后的症状与普通人流感相似，猪流感的基因序列又尚未检测确定。“区分普通流感和猪流感过程中，医生的诊断压力非常大，患者本身也可能造成忽视误诊。”

无论广东省还是广州市，疾病防控中心能够确定的，都仅仅是“在以往的流感防治网络上，继续严密监测”。

“1918年的西班牙流感是发生在白种人之中，且多为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而黄种人与白种人相比有特异性，此次流感不一定会在黄种人中流行。”上海第二医科大学病原生物学教研室、上海交大医学院博导郭晓奎告诉记者，禽流感和猪流感虽同为呼吸道传染疾病，但是禽是会飞的，传播地域难以控制，猪是圈养的，控制相对容易些。

世界雪上加霜

在全球遭遇百年来最严重的经济衰退之际，世界正在挣扎着应对百年一遇的金融危机的最紧要关头，流感危机突然到来。

“猪流感让世界经济、中国经济雪上加霜。如果情况继续恶化，会大大影响跨国、跨地区商业旅行，会影响货物贸易，其结果等于是各国、各地区设置极高的贸易壁垒，妨碍互通有无的贸易往来，给世界经济复苏带来极大压力。”耶鲁大学金融学教授陈志武告诉时代周报记者。

世界银行曾经预测，如果出现流感大流行，全球可能要付出3万亿美元成本，所有国家GDP之和将萎缩近5%。

而首当其冲的无疑是美国。美国猪流感确诊病例已经上升至40人。美国的经济分析人士称，猪流感疫情的蔓延可能将重创美国经济，进而延缓美国从金融危机中复苏的步伐。早前美国国会预算办公室等机构估算，美国一旦暴发大流感，对美国国内生产总值的影响将在4.25%至5.5%之间，经济损失一年可达7000亿美元。而目前市场预估美国2009年第一季度GDP下滑速度为5%，如果在这基础上倒退4%至5%，那么奥巴马新政府所采取的经济刺激计划的效果将会被一并吞没，且衰退再次演变成大萧条的命运也将不可避免。

而一旦美国经济陷入大萧条，将可能引发全球性的经济大萧条。

“如果猪流感疫情继续扩大, 那么全球范围内个人以及商务出行的次数将急剧减少,一些国家乃至全球的旅游业以及交通航运业将因此遭受冲击，国际油价也将进一步下跌，而油价的下跌又将引发大宗商品价格的集体下挫；同时疫情对猪肉及相关产品也会造成很大的影响，会导致猪肉消费的急剧下滑，猪肉制品业的大面积停工甚至破产进而威胁到养殖业的生存。”上海东证期货的一份研究报告这样称。

当然，以上这些都是建立在此次墨西哥猪流感演变成全球性流感的假设之上。这一切会发生吗？

本报记者丰鸿平对此稿宜有贡献

本网站上的内容（包括但不限于文字、图片及音视频），除转载外，均为时代在线版权所有，未经书面协议授权，禁止转载、链接、转贴或以其他 方式使用。违反上述声明者，本网将追究其相关法律责任。如其他媒体、网站或个人转载使用，请联系本网站丁先生：news@time-weekly.com